1.锦衣玉帛是什么意思(锦衣玉带的意思)

2.陶潜饮酒二十首赏析

锦衣玉帛是什么意思(锦衣玉带的意思)

荣华富贵的意是什么-荣华富贵的意思典故

1、锦衣玉帛是什么意思。

2、锦衣玉食的意思。

3、锦衣玉服的意思。

4、锦衣玉帛典故。

1.锦衣玉帛意思是给你锦衣玉食,让你享受荣华富贵,形容豪华奢侈的生活。

2.锦衣是指鲜艳华美的衣服。

3.玉帛指带有玉室标记饕餮纹的玉器和像藏族哈达那样的白色丝巾。

4.出处:《明史·陆昆传》:“锦衣玉食,岂知小民祁寒暑雨冻馁之弗堪。

5.”亦作“锦衣肉食”。

6.荣华富贵是中国传统吉祥纹样。

7.同富贵荣华。

8.家富,位贵而荣显者为富贵荣华。

9.《李峤汾阴行》山川满目泪沾衣,富贵荣华能几时。

10.纹饰以芙蓉花、牡丹为主组成,蓉和荣同音,花即华,牡丹为花中王,旧称富贵花。

11.以此寓意富贵荣显。

陶潜饮酒二十首赏析

[赏析]

其一·衰荣无定在

本篇是这组诗的开篇第一首。诗的开头两句说:“衰荣无定在,彼此更共之。”这两句阐述了一个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:衰败和荣华不会固定地、永久地存在,它们是彼此互相交替着。诗人在提示这个普遍规律之后,紧接着举出历史事实来作例证:“邵生瓜田中,宁似东陵时。”邵生,指邵平。邵平在秦时为东陵侯何等荣耀,秦亡后降为布衣何其低贱,这不是“衰荣无定在”吗?接下去,诗人又用自然现象作比喻:“寒暑有代谢,人道每如兹。”衰败和荣华彼此交替就象寒来暑往一样,人生的道理也往往如此。诗人为什么一下笔就发这样的议论、这样的感慨呢?把这些诗句放在写作的时代背景中考察,可以明显地看出诗人是针对晋宋易代而发的。诗人辞官退隐之后并没有忘情世事,并没有陶醉于田园山水之中而整天整夜地飘飘然。他同情民生疾苦,关心朝政大事,他从当时的政治形势敏锐地预感到东晋即将灭亡。“衰荣无定在,彼此更共之”,就是指的改朝换代即将发生,一批旧的权贵即将下台,一批新的权贵即将上台。只是由于惧怕政治祸害,诗人不敢明言罢了。

面对即将易代的势,诗人采取什么态度呢?在他面前,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:一是赶快去趋炎附势,寻找依托;一是继续隐居不仕,坚定地走归耕之路。诗人根据自己的经历,按照自己的性情和志愿,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一条道路。他在诗中写道:“达人解其会,逝将不复疑。”他懂得“衷荣无定在”的道理,不去趋炎附势追求荣华富贵,决心隐居农村过那贫苦的生活。当然,他看到当时政治的黑暗、混乱,看到统治者为了争权夺利而互相残杀,看到广大人民在改朝换代之际所遭受的苦难,心中是十分痛苦的。所以,他只好“忽与一觞酒,日夕欢相持”了。他是在饮酒取“欢”吗?不,他是在借酒浇愁,是在借饮酒以寓言,是在借饮酒而逃世网。这首诗既储蓄又自然地点明了饮酒的原因,列在《饮酒》二十首之首,在整个组诗中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。

《饮酒》诗的艺术成就,历来被人们赞颂备至。即以这首诗而言,诗人一开头就针对当时的形势从哲理的高度发表自己的议论,接着随手拈来历史的例证和自然的比喻,爽快地抒发了自己对现实不满的感情和闲居饮酒的志趣。这些诗句,真如序中所说,是“既醉之后,辄题数句”随手写下来的,都是醉后直言,毫无做作,情真理真,事真意真,天然无斧凿痕迹。

其二·积善云有报

行将灭亡的东晋王朝,政治十分腐败;统治阶级内部军阀混战,互相残杀,桓玄、刘裕相继篡权;广大人民受尽压迫和剥削,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在这样的黑暗统治下,当时的社会风气十分败坏,社会上淳朴真诚之风消失了,虚伪欺骗之风盛行,廉节退让的节操没有了,当官的不择手段向上爬,正直善良的人遭受诬蔑,是非黑白完全颠倒了。

诗人处在这样黑白颠倒、是非不分的黑暗社会中,他想尽力逃避,想尽力做到“心远地自偏”而保持内心的平静。但是,他能够真正平静下来吗?不能。他是一个有理想有志气的人,在这样的时代中他很难做到“浑身静穆”。他内心有不平,有愤慨,有苦闷。每当醉后题诗的时候,这些东西就要从胸中自然地流泻出来。这首“积善云有报”就抒发了诗人对当时善恶不分的黑暗社会的愤怒指责。

“积善云有报,夷叔在西山。”诗人一下笔就一针见血地揭露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矛盾现象:口头上都说做了善事总会得到善报,事实上却是伯夷、叔齐饿在西山。他们是商朝孤竹君的两个儿子,父亲后他们互让君位,周灭商后他们耻食周粟,隐于首阳山,采薇而食,终被饿。他们是封建社会中高尚守节的典型,人们普遍颂扬他们是至善之人。但是,他们“积善”却没有得到善报,反而活活饿。所以,诗人紧接着义正词严地发问:“善恶苟不应,何事立空言?”既然不是善有善报、恶有恶报,为什么古圣先贤要讲那样的空话呢?诗人从历史事实、现实生活中受到教训,认为古代圣贤所说的善有善报之类的话是空的,是不能实现的,现实社会中处处是好坏不分、善恶颠倒。

“九十行带索,饥寒况当年。”诗人又举出荣启期的事迹,继续证明其“空言”。荣启期是一个安贫乐贱的人,是封建社会中的一位善人,但这位善人至九十岁还是以鹿皮为衣裘,以绳索为衣带,过着饥寒的生活。“饥寒况当年”,他耄耋之年的饥饿寒冷甚过壮年,可见了一辈子都过着贫苦的生活。从荣启期的一生来看,哪里是什么 “积善云有报”呢?

但是,伯夷、叔齐、荣启期他们生前没有得到善报,后名声却流传后世。“不赖固究节,百世当谁传!”诗人认为,他们的名声能够流传后世,依赖的就是固守穷困的节操。所以,不管社会风气多么败坏,周围环境多么污浊,也一定要保持“贫贱不能移”的高尚节操,即使善无善报也不在乎。《陶渊明集》中有一组《咏贫士》诗,赞颂了许多著名的贫士,就是赞颂贫士的这种“固穷”的高尚节操。诗人本人不就是一位严守穷节的贫士吗?他的美名却被后世的人们传颂不衰。

这组诗以古证今,以人况己,诗中哪是写古哪是写今,哪是写人哪是写己,读者实在难分难辨,真是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境界。诗中既有愤怒的质问,又有冷静的思考;既对善恶不分的黑暗社会作了激烈的谴责,又对固穷守节的高尚之士作了热烈的赞扬。诗人心中怎样想,笔下便怎样写,从心所欲,直抒胸臆,感情从胸中自然流出。

其五·结庐在人境

此《饮酒》第五首,写隐居自得的高趣,是历来被人们反复叹赏的名篇。

诗一开头就提出问题,说是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”人境是多车马的,诗人在人境结庐,却没有车马的喧闹。这个为一般人难于理解的现象,诗人只借用一个“而”字就轻轻转折出来,自然而简练。朱自清先生说这是“从前诗里不曾有过的句法。”

“问君何能尔?心远地自偏。”问题既然提出,所以用这两句话自问自答。“问君”是他问自己。为什么别人做不到“无车马喧”,他能做到呢?因为“心远地自偏。”他的心和尘俗离得很远,地也就显得偏僻了。为什么会这样?难道那样多的车马,渊明皆视而不见、听而不闻么?我以为是渊明心远,故息交绝游,虽居人境,而车马不至,所以无车马之喧。如此则人境之庐亦犹偏远之野室也。我们细加品味,这虽是简短的两句,已经传达出诗人悠然自得的口吻,而他蔑视世俗的神情也跃然纸上了。

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这是他结庐人境生活的一个片断,也可看出他田庐的环境,是可以远望庐山的。“悠然见南山”的“见”字,有的版本写作“望”。到底取哪个字好?自宋代以来就有争论。苏轼说:“‘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’,因采菊而见山,境与意会,此句最有妙处。近岁俗本皆作‘望南山’,则此一篇神气索然矣”。这确实有些道理。因为“望南山”,是心中先有一个南山在,再去望,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意趣了,所以坡公说“一篇神气都索然矣。”不若偶然得之,则采菊时之心境于无意中恰与南山胜景所包含的意趣相凑泊,所以佳妙。

不过这一点无关宏旨。重要的是菊花、南山所代表的意象。朱自清先生说:“菊花是可以吃的……一面赏玩,一面也放在酒里喝下去……九日喝菊花酒,在古人或许也是件雅事呢。”话说得很对。但这里主要恐怕还是为了“远我遗世情”,是以菊花的品格自况。至于他“见南山”的感受,也不一定只想到“如南山之寿”,倒有可能产生了“高山仰止”那样的肃然起敬的感情。南山有何胜景,使诗人惝怳倾倒若此?那就在下两句:“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。”“山气”为何“日夕”就“佳”呢?原来是它点明了南山暮色,为“飞鸟相与还”作了铺垫。一群归林的鸟儿在远山的怀抱里自由回翔,这是一幅多么惬意的图画!而这“飞鸟相与还”又大有深意,如果我们联想到《归去来辞》里“云无心以出岫,鸟倦飞而知还”的句子,就会知道这实有比拟自己出处的意味。“归鸟”“失群鸟”“有托”之鸟,都有自况之意。因此,当他在东篱采菊,正徜徉自得的时候,偶一抬头,“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”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,自然会产生自己出处的联想。这就是下文所说的南山暮色所蕴含的“真意”。

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”读了上文,我们已知道诗人心目中“真意”之所在。但什么是“真意”?此种真意乃是刹那间的感受。有了这种人生体验就够了,何必枉费精神,对“真意”寻绎求解?所谓“好读书,不求甚解,每有会意,便欣然忘食。”这就是他的态度和作风。《庄子》说:大辩不言。是说深刻的道理要靠自悟,不待语言来分辨。还说:言者所以在意,得意而忘言。意谓语言的目的在于分辨和求得真意,真意既已得到,就不必再考虑用语言分辨表达了。渊明这个“真意”“真趣”是在人境结庐的环境里得到的,所以这诗的结尾恰好与开篇的“心远”前后呼应。

全诗先写心,后写境。然而写心时也写境,写境时又借境映衬心。是以境中有心,心中有境。那么全篇是境是心,是人是象?我们但觉元气笼然一片,如羚羊挂角,无迹可求。甚至是归鸟化作陶渊明,还是陶渊明化作了归鸟,也难于分辨了,反正他们都在南山暮色里,与孤松相盘桓就是了。此之谓化境。王国维说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是无我之境,就指物我两忘的境界。

渊明热爱自然,他往往把自己化进自然里去。他眼中的自然界似乎就是自己的幻化,有他奇瑰的性格。不过他同时也是受天地之禀赋,为大自然所薰陶,才成为了一位独具特色的诗人,则他又是大自然的宠儿。

其八·青松在东园

“青松在东园,众草没其姿。”这里的“众草”当指众多的草和树。众草怎么能埋没青松的丰姿呢?经过风霜,青松不凋,而众多的草和树都枯萎零落了,青松因而卓立见高枝。“连林”指青松夹杂在众多的树木中,倒还不见特出;“独树”指青松独立不凋,于是才为人所珍奇。作者提壶斟酒,抚摩青松。“寒柯”,指岁寒不凋的松枝。“远望时复为”,即“时复为远望”,在离开青松后,还时时再在远处望它,极写对青松的喜爱。“吾生梦幻间”,指自己出去做官的生活,真有如梦幻般迷惘。“何事绁尘羁”,绁,捆索。意为为什么被尘世所牵挂呢?渊明看到青松的经霜不凋,卓然特立,与众树的凋零绝然不同,因而感叹自己的出仕象在梦幻中一般,太不清醒,受到人世官场的牵挂和羁绊,比不上青松的品格。以渊明的节操,还有这样的话,这更见出他对自己要求的严格。

其九·清晨闻叩门

这首诗写清早诗人听见有人敲门,急忙出来开门。“倒裳”指来不及穿好衣裳。一见之下,原来是农夫疑心他的弃官归田不合时宜,所以带了满壶酒来问候和劝解。“褴褛”,衣服破烂。农夫认为他住在茅草屋里,过着衣不蔽体的穷苦生活,算不得高人隐居。现在一世都讲究同流合污,愿你也扰水使浑浊,何必高自标榜呢!汩,扰泥水。农夫劝他出去做官。他深感父老的热心,但自己的禀性很少和世人相合,动与时忤。“纡辔”,放松马的辔头,此指委屈求官。尽管这确实也可以学到,可是违背自己的心志,岂不是迷误!姑且高兴地喝这壶酒吧,我的初衷是不会改变的了。

这首诗里的“一世皆尚同,愿君汩其泥”本于《楚辞·渔父》,这首诗的构思也和《渔父》很相似。不过在《渔父》里屈原说:“宁赴湘流,葬于江鱼腹中,安能以皓皓之白,蒙世俗之尘埃乎!”显得非常决绝,符合屈原的性格。而这首诗的态度就较为和缓些,也符合渊明的性格。《渔父》里写渔父听了屈原的话,“莞尔而笑”,显出对屈原的关心不够。这首诗则写田父对渊明很关心,渊明也非常感激他。所以,这首诗虽有浓重的摹仿痕迹,但它写出了人物的不同性格,仍然是渊明的创作。

其十三·有客常同止

这首诗是借醉人醉语抒写对世道的愤慨之词。全诗共十句,可分作五层:“有客常同止,趣舍邈异境”,这是第一层。这层的意思是在提出问题:一个淡薄世俗的隐者,和一个趋时顺俗的名利之徒,其境界是大不相同的。为什么?“一士长独醉,一夫终年醒。”一个但愿长醉不醒,一个则不眨眼地盯着世俗名利。这样的两个人处在一起,还有什么话好说呢?这是第二层,既是为了回答问题,也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。“醒醉还相笑,发言各不领”。没有共同语言,却还不能不说话,于是就只能各说各的,谁也不能领会对方了。这第三层提示了作者内心的苦闷。“规规一何愚,兀傲差若颖。”这是第四层。作者嘲笑了醒者——凡庸之辈的愚钝可怜,他们谨小慎微,自以为对世事看得最清,其实醉者才比较聪明。因为在黑暗现实里,一切是非善恶都被颠倒了。醉者正是看透了这一点,然而他又无力改变现实,才以沉醉自遣的。在这里作者还暗用了《庄子·秋水》中“坎井之蛙”的故事,所谓“规规一何愚”,就是从《秋水》中“规规然自失也”来的。作者把追求功名利禄的所谓醒者,比作“坎井之蛙”,其厌恶、鄙视之情,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了。而结论当然就是:“寄言酣中客,日没烛当炳”。已经喝醉了的人啊,夜里应当点上蜡烛继续痛饮。这是第五层,为全诗作了结。

这首诗寄托着陶渊明的愤懑。陶渊明生活在一个门阀世族统治、等级制度非常森严的时代里。他的出生决定了他受歧视的地位,再加上他刚直坦率的性格,因而,他刚一入仕,就看不惯官场中那种谄上骄下、胡作非为的种种丑恶现象。以后,他又在野心家桓玄的手下做过官,对于桓玄培植党羽、招兵买马,并制造种种祥瑞的征兆为他篡夺帝位作准备的龌龊勾当,他自然也是一目了然的。至于刘裕掌握一部分军政大权以后,杀戮功臣,罪加无辜,徇私枉法,就更增加了陶渊明对黑暗现实的憎恶。

但是,陶渊明却没有改变现实的力量。他逃避、隐退、躬耕、自责,然而,愤懑的情怀却是不可能因而得到平静的。在此诗中,陶渊明以醉者自居,他不仅公开宣称自己和那些追名逐利的“醒者”没有共同语言,而且还把他们比作“坎井之蛙”,看作循规蹈矩、渺小可怜的人物。这自然是愤懑情绪不可遏止的一种流露了。

“寄言酣中客,日没烛当炳。”似乎有点消极。然而,不肯同流合污,在邪恶横行的社会里,能保持地自己的清白,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人格力量!

这首“有客常同止”诗,象是在说家常,平淡无奇,既没有过多的典故,也没有铺排渲染。但是,一句“醒醉还相笑,发言各不领”,便把两种不同人的性格、神态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境界,活灵活现地勾勒出来了,这正是陶诗的不可企及处。

其十四·故人赏我趣

东晋以来,玄风大炽,一般文士都喜欢在诗文中说理。然而,他们的作品多“平典似道德论”,颇遭后人訾议。唯有陶渊明却因其诗理趣盎然,情味深隽,大得后人推崇。同样是以诗说理,何以后世褒贬如此不同?其根本原因在于陶渊明与东晋士大夫们所追求的“理”各自不同,表达“理”的方式也各异。东晋士族文人务空蹈虚,侈谈玄理,以此为精神寄托,撷取老庄陈言为篇,理赘于辞,自然不免“淡乎寡味”之讥。而陶渊明在经历了几仕几隐的痛苦摸索之后,终于毅然归隐田园,他在躬实践中找到了人生的归宿,在自然淳朴的田园生活中领悟了人生的真谛,得到精神上的满足。尽管他也接受了老庄崇尚自然的思想影响,然而他所理解的“自然之理”,是与俭朴而充实的田园生活紧密联系的,他所追求的“自然之理”,包蕴在淳朴笃实的田园生活中。情,旷而不虚;理,高而不玄——这正是本诗的一个显著特点。

先说诗中的情。陶渊明在宁静的乡居生活中,或与邻人往来,这一回,他邀请友人松下坐饮,而“故人赏我趣,挈壶相与至”。这两句开门见山点出“饮酒”的情由。这个“赏”字用得精当。诗人招饮,其情自然不俗;故人“赏”此趣,其情亦雅。这个“赏”字精炼地写出了宾主相得之情。而各自“挈壶”赴会,既见出乡间独有的古朴风情,又使人意会到来者都是一些淳厚质朴的人。这两句虽不言情,而情意自出。

“班荆坐松下,数斟已复醉。父老杂乱言,觞酌失行次。”这四句写松下饮酒的情景。没有几案可凭,那有什么关系?铺荆于地,宾主围坐,格外亲切。没有丝竹相伴,这也无甚要紧。听那风吹松叶,不是更有清趣?围坐的是“故人”,面对的是清景,此情此景怎不令人陶醉!酒不醉人人自醉啊,所以“数斟已复醉”。既醉之后,更是随意言笑,举觞相酬,欢然自得。在这幅松下坐饮的画面中洋溢着一股浓郁的情意。此情与世欲的利害无涉,故言其“旷”;此情又来自诗人淳朴的生活感受,故言其“不虚”。

再说诗中的理。陶渊明把宁静的乡村当作返朴归真的乐土,把“衣食当须纪,力耕不吾欺”当作自然之理来信奉,在“既耕亦已种,时还读我书”的生活中领略着任真自然的乐趣。在他的心目中,乡间幽静的景物、淳厚的民情和古朴的乡俗,无一不含蕴着与虚伪奸诈相对立的哲理。就象他曾在“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”的景致中体会到“此中蝗真意”一样,他也在松下坐饮、言笑自适的情景中悟出自然之理。这六句诗虽不时言理,但理趣融于“挈壶相与至”“班荆坐松下”“父老杂乱言”等意象之中,且游玩笔墨之外。

在诗的后半部中,诗人以警隽之言将他的感受进一步哲理化:“不觉知有我,安知物为贵。悠悠迷所留,酒中有深味”。“不觉”二句承接“数斟已复醉”而来。在醉意朦胧中,自我意识消失了,外物更不萦于胸中,诗人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。这里虽然表达的是一种玄理,然而它与“饮酒”“复醉”的主观感受相合,所以并不虾米得突兀或生硬,反而使人在咀嚼哲理的同进,仿佛看到醉态可掬的诗人形象。“悠悠”者,指一般趋名逐利之徒。这两句诗,一句指他人,一句言自身,笔法简炼灵活。诗人说:那些人迷恋于虚荣名利,而我则知“酒中有深味”!这个结尾可谓意味深长。魏晋以来,名士崇尚自然,而且大多嗜酒如命。他们所追求的与自然之道相冥合的境界。饮酒,则是达到这一境界的一种手段。酒之“深味”,便在于此。因此,陶渊明在这里实际上是说自己在诗酒相伴的生活中、在与“故人”共醉的乐事中悟得了自然之理,百里此中的“深味”是奔趋于名利之场的人难以体会的。

从松下坐饮这一悠然自适的情景引出物我两忘的境界,进而点出最高的玄理——酒中之“深味”,通篇理趣盎然,警策动人,余味隽永。此理超然物外,故言其“高”;此理又包蕴着真实的体验,质朴明快,故言其“不玄”。——情旷而不虚,理高而不玄,以情化理,理入于情,非大手笔不能如此。后世学步者虽多,终不能达到陶诗从容自然的至境。

这首诗以饮酒发端,以酒之“深味”收尾,中间贯穿着乐趣,叙事言情说理,都围绕着“饮酒”二字,章法与诗意相得益彰,思健功圆,浑然成篇。

其十七·幽兰生前庭

此诗颇有难于索解之处。一是系年问题,二是诗的语气问题。(索证从略)我推想此首诗是义熙十二、三年渊明为劝诫友人颜延之而作的。下面我们来欣赏这首诗。

这诗前四句用比兴,说是幽兰虽和萧艾杂生在一处,但它饱含着芬芳,待到清风吹过,把它的香气传播开来,自然就和恶草区别开了。简单几句,就写出幽兰超逸品格。明黄文焕说:“含、待二字,写得兰花有情有品。”还说:“风来香始远,否则同丛无复分别。”所论十分精到。盖芳香之品质,本兰花所固有,而清风送远,幽香缕缕,乃不期然面然,非自炫自媒者可比,这不正是幽兰不忮不求的品格和情操么?所以“含”“待”二字很见身分,也很传神。另外,诗人写清风掠过,用“脱然”二字,也极妙。有人把它解作假使、偶然,似乎坐实了些。我体会“脱然”是轻舒自然、无所拘系的样子,形容清风吹来是不经意的。只有这样的清风才配得上幽兰的高情远韵。

很明显,诗人是将兰比人,有象征意味。如果说这诗是写给颜延之的,自然就有勉励他保持幽兰品性的意思。因为《离骚》里明白写着:芳草不努力修养品德,结果丧失香气,变成萧艾了。这个意思在上述渊明的句子里是暗含着的,只是说得很委婉,引人深思。

不过,在仕途势利的包围中,要想保持芳洁之性是很难的,何况还处在晋宋易代、“鸟尽废良弓”的时候?所以诗的后半就道出了劝延之急流勇退的主旨。“行行失故路,任道或能通”二句大意是说,继续在仕途走下去,会越走越远,想回到故路就很难了;而退身隐居,任道而行,大概可以走通。两句诗都有所本。上句出于《离骚》,下句出于《汉书》。渊明用前贤的这些教诲来劝诫延之,是很高明的。诗的最后两句,诗人更进一步指出“鸟尽废良弓”的严峻形势,希望延之“觉悟当念还”。前句用《史记》典,意思是说,良弓的用处是射飞鸟,等到飞鸟射完,良弓就该废毁了。对照东晋末期的史实,刘裕平定桓玄后,权势日张,为阴谋篡政,便不断剪除异己。这些就是渊明劝故人引退的现实根据。至于延之为什么未听从渊明劝告,也许有他特殊的考虑。

这是一首说理诗。诗中充满了对故人的关切和热情,点明形势,指出退路,话说得很恳切。但在语气上却平和冲淡,毫不勉强,又用了一些典故和比兴,把自己的意思经过几层转折,委婉地表达出来,就使对方在深入思考、斟酌去取时有较多的回旋余地。因此,这是一首寓规谏于晤谈的好诗

其二十·羲农去我久

这最末一首诗,在历史、哲理的深度广度上,值得我们深入探索。现在,先让我们逐句串讲一下,然后再探讨其中的历史和哲理。

“羲农去我久,举世少复真。汲汲鲁中叟,弥缝使其淳。”羲农,即伏羲、神农,是传说的“三皇”中的两位最古老的帝王,他们代表着人类文化的原始时期。诗人说,可惜羲农时代距离我们已经很久远了,世上已经罕见那样天真的人了。只有那个一生勤劳奔走的孔子,还想努力把四分五裂的东周社会再弥补复原,让民风世俗再回到那个淳朴的时代。

“凤鸟虽不至,礼乐暂得新。洙泗辍微响,漂流逮狂秦。诗书复何罪?一朝成灰尘!”这是说孔子的奔走努力虽然没有达到天下大治,孔子所期待的凤鸟虽然终于没有飞来,但经他的整理研究,殷周以来的诗书礼乐,总算由残缺不全而暂时恢复一新了。可是,自孔子在洙水、泗水之间设坛施教的事业停止以后,他的微言大义便再也听不见了。世风江河日下,以致出现了那个疯狂的秦始皇,也不知诗书犯了什么罪,一下子都被他烧成了灰尘。

“区区诸老翁,为事诚殷勤;如何绝世下,六籍无一亲?终日驰车走,不见所问津。”好在西汉初还有伏生等几个老儒生,传授六经的工作做得勤勤恳恳。可是为什么隔世(指魏晋)之下,六经竟自没有人爱好和亲近?如今这些人也象孔子那样成天地在外驰车奔走,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象孔子师徒们那样前来礼贤问津。陶渊明这里是以春秋末年的隐士长沮、桀溺自居,对当时士大夫驰逐权势的世风发出深沉的感叹!

“若复不快饮,空负头上巾;但恨多谬误,君当恕醉人。”结尾四句,陡然转到饮酒。意思是在这样令人绝望的世风之下,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呢?如果不痛快地饮酒,岂不就辜负了自己头上这块漉酒的头巾了吗?我上面的一席话谬误之处已经太多了,希望先生就原谅我这个醉人吧!

粗知此诗的大意之后,我们再回过头来探讨一下这首诗里的历史的哲理的内容。这首诗不是玄言诗,不是用诗歌来写老庄哲学的讲义。但是诗人却用老庄的历史和哲学观点,评论了自羲农以来的人类原始共产社会时期的历史。老庄哲学认为,原始时代是至德之世,所谓“其政闷闷,其民淳淳。”“鸡狗之声相闻,民至老不相往来。”就是他们政治、社会的最高理想。而儒家虽然祖述尧舜,宪章文武,但他们所最向往的却是西周隆盛时代的礼乐文化。陶渊明此诗向往羲农时代并不是偶然的。他不仅在弃官以前所写诗里,归田以后诗文就更常常提到远古朝代人物,反复称道上古淳朴的民风世俗。读过《桃花源诗》的人对此当有深刻的印象。

但这首诗里还以深情的诗句赞美了有济世热肠的孔子,肯定了勤勤恳恳地传播六经的几位西汉时的老儒生,这和先秦道家讽刺嘲笑孔子的态度是大有出入的。陶渊明的思想究竟主要是倾向道家,还是倾向儒家,历来就存在争论。这首热情赞颂孔子的诗,就被那些主张陶渊明是儒的学者抓住大作文章。朱自清先生在《陶诗的深度》一文里指出:“‘真’与‘淳’都是道家的观念,而渊明却把‘复真’与‘还淳’的使命加在孔子身上,此所谓孔子学说的道家化,正是当时的趋势。所以陶诗里主要思想实在还是道家。”朱先生的分析论断是很谨慎的。魏晋时代的玄学家们,一方面是宗老庄而黜“六经”,另一方面又继续尊孔子为圣人,为先师。他们注意到孔子在士大夫中的崇高地位已经难以动摇,所以只好一面接受传统,一面又用老庄的思想对孔子言论和儒家某些经典重新加以解释。

然而,更值得注意的是,陶渊明虽然也以老庄思想重新解释孔子,但他的解释与王弼等人还是有差别的。王弼是把孔子的言论和实践玄虚化、冲淡化。陶渊明虽然也把道家说的“复真”“还淳”任务放在孔子肩上,但他在孔子删述六经、恢复礼乐等一系列言论和实践中看出了一副难得的济世热肠。陶渊明是借这首诗歌,鞭挞晋宋之际以放浊为通而贱守节、终日追逐权势的那个堕落的上层社会。正因为他同那些高唱老庄而行为污浊的士大夫们格格不入,所以这首诗的结尾就急转直下,把滔滔滚滚的满腔牢骚一下子截断,突然说到饮酒上面来,故意用两句自悔自责、又自我开脱的醉人醉语来作结束。

陶诗的风格,一般地说是平淡自然,或者说是平和静穆。这首诗虽然采用咏史兼谈哲理的传统手法,使深广的忧愤之情多少有所收敛,但它并不是平和静穆一类,也许可以借用朱熹的一句话,是“豪放得来不觉耳!”